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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几天发生了件挺有意思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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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老板说他发现了个问题:“飞书用时间长了,会卡。今天把它卸载一遍重装,就顺畅了。”我问他是不是因为内存太多了?他说不是,因为之前清理过内存,但问题依然存在;那是安装包里卡bug了?他也不清楚。
后来他发了个朋友圈吐槽:“飞书是不是内存怪兽啊,用的时间长了后,消息弹得慢,甚至有时候都不弹了,聊天框信息弹出一卡一卡的,在线文档、多维表格、知识库确实挺好用,但最基本的IM别拉垮啊。”他告诉我之前在钉钉上,也遇到类似的问题,最终的解决方案是:卸载重装。
很快,有飞书员工在他朋友圈下面留言会去反馈下。效果也确实不错:对方在1小时内就拉了个飞书群,然后负责人把问题转到技术那边,IM的相关技术人员都在群里,回应也很迅速。不过因为软件被重装了一遍,所以还得等再出状况才能进行具体的问题定位。
这件事情让我们都挺有感触的。因为在大家的印象里,尤其从国内软件市场来看,无论是做产品的,还是做服务的,虽然大家都在强调客户至上、以用户为中心,口号虽然早已深入人心,但真正能做到的、并且把后续服务做周到、做得好的公司真没几家。
这的确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。
因为这里不仅要考虑产品的姿态,比如你到底是服务用户还是去教育用户的;但换个角度想,处理好用户反馈这件事,本身对企业来说也不是容易的。
我们都知道,售后服务是一次营销的最后过程,也是再次营销的开始,类似物流领域的“最后一公里”难题:从分拣中心到客户手中这段短距离,通过运输工具将货物送至客户手中。整个配送的末端环节看似简单,但由于是唯一直接和客户面对面的一环,同时商家、消费者、配送流程的不确定性,人力、交通、非经常性成本等叠加,反而比前端更不好控制。
而且,国内C端和B端的市场、业务、需求、供给各方面都非常复杂,导致从实现反馈信息的获取、筛选、定位,到解决问题,整条链路困难重重,同时又涉及到各种技术和员工的成本。所以即使企业去尝试解决了,但众口难调,加上巨大的内损,很难说他们会不会得不偿失。
要知道,To B的生意除了重销售,还得有配套服务,据说飞书的做法是,即使对方仅是小企业主,他们也会拉群找很多人去定向服务,这就意味着,为了服务一个客户,解决一个问题,都得需要消耗不菲的人力成本。
但事实上,飞书用户比企微、钉钉少了好几倍,但传言中高峰期的8000名员工却多了好几倍(但事实是没这么多人,7000中是因为把其他BU融进的人也算在内),所以外界认为,飞书想实现收支平衡甚至商业化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。
新眸之前也讨论过不少有关产品的问题,比如产品创新、战略,以及产品功能等,但实际上这些想解决的都是产品在前端要做的事,而不是后端的用户反馈和售后服务。虽然“用户体验”贯穿了产品整个生命周期,也是被产品经理用烂的话术,但越到后面反而越重要,能落实到位的并不多。
原因很复杂,所以这篇文章我们将以飞书卡顿现象作为切入点,继续聊聊这个话题。
01 先聊飞书,让子弹飞一会
和钉钉、企业微信一样,飞书也是从内部孵化出的产物。
从2012年最开始用的Skype,到后面的微信、Slack、钉钉,这些软件都不能适应并满足字节跳动的需求,所以内部就组建了一个效率工程团队,自己开发系统和文档、IM这类协作工具,并集成到Lark(飞书前身)里面,人事业务放在People,jd的描述是“推动人力资源全流程信息化的变革。”
到这里,其实飞书和企微、钉钉的差别就已经显现了。前者的关键词都是“效率”和“流程信息化”,意味着飞书想做的是协同办公的效率工具,自下而上、重协作、轻管理。但后者的初衷其实是企业IM,是用来自上而下进行组织管理、连接用户的工具。
对工具的定义,在多年前的某次大会上,飞书CEO谢欣曾表示:“一定是先进的工具,当你使用的时候,除了工具,也使用了先进的工作方式。”张一鸣则一直把“保证透明且快速的信息流动能力”当作字节的重要指标,这决定了公司的运行效率,把这样的能力通过商业化外溢出去,构成了飞书的底层逻辑。
随着在字节内部获得了巨大成功,飞书开始将已有的经验产品化,2020年正式对外免费开放,很快坐上协同办公领域的第三号位。大部分人在用过飞书后都会表示:确实先进好用。但据QuestMobile数据显示,截至今年3月,虽然飞书的员工却比前钉钉、企微加起来还多几倍,但从月活上看,钉钉2.2亿,企微9800万,飞书600万左右。
其实在2020年,飞书的全年DAU目标是2000万,去年3月份,又制定过一个上半年DAU 1000万的目标,但彼时它的DAU仅300万;到了5月,谢欣表示“通常市场上成熟的To B公司不应该以DAU作为目标”,并且表明立场:飞书更在意在先进企业里的渗透率。
与此同时,和活跃用户动辄过亿的企微、钉钉相比,从数据上看,飞书的确不占优势,同时市场份额远低于竞对、ROI不成比例、营收堪忧、产品虽好用但并不难复刻、超前的概念和方法论水土不服......这些看衰的理由都说明:飞书在国内的增长远没有达到预期。
谢欣选择在先进的企业里精耕细作,但同时又强调飞书是通用普适的。但问题是,什么样的企业才是先进的?是像字节的,还是也可以不像字节的?换句话说,飞书在字节内部获得啊哈时刻,没有办法在不够先进的国内市场实现所谓的PMF。
PMF意思是,在一个好的市场,打造一个满足市场和用户需求的产品。但抛开飞书,事实上,大量的数据会证明,产品与市场匹配是很难达到的,即便从国外数据来看,Netflix、Airbnb这样的巨头,都至少花了数年的时间迭代尝试。因为你不仅需要考虑产品能解决什么问题,还要搞清楚,产品是否卡位在一个广阔的或利基的市场上。
这时候回到飞书身上,我们不否认它是个好产品,只是它可能不是最适合当下市场的产品。按照以往的惯例,这样的产品应该早就被内部pass了,但字节不仅在首次组织架构调整中,将飞书列为六大核心板块之一,还放宽了要求:飞书的生长不以用户体量为目标,也不急于破圈。
有报道称,成立初期,飞书的定位是“做头条十年以后的产品”,它实际上是字节对未来趋势的一次预判,像乔布斯一样在等一个“大机遇”。就像20年前的企业开始打通CRM、ERP这些信息工具一样,随着国内数字化转型程度的加深,SaaS与企业的连接越发纵深,转移成本更高,对组织协作有更深的需求。
飞书想拿下并留住的,是付费意愿更高、追求高效率的客群,当使用者站上企业C位,这也意味着飞书离好日子就不远了。
随着互联网公司广告业务普遍式微,飞书被寄予承担起未来营收大任,最后大概率走向的是高定制收费的差异化道路,包括现在的飞书文档、飞书妙记、多维表格这些功能板块,其实更像是在线协同趋势下,提供整体解决方案的新一代的Office套件。
但当下环境是,大部分企业仍是老板思维为主,用户连接为主,有些甚至所谓信息化还没玩明白,又怎么能去做好数字化,用“更先进”的飞书呢?
02 产品上市跟公司IPO一样,都不应该是终点
那如果换个思路,当唱衰飞书的声音不断时,PMF的说法就一定是合理的吗?也未必。
首先,PMF是针对产品处于前期的一个定义,但评估它的指标却是滞后的。简单来说,因为范式的转移总是需要冷启动,产品从出来到被接受,中间的验证是需要时间的,并且企业只有在取得PMF很长时间后,才能判断自己是否真的PMF了,进而再总结如何精准卡位、并满足什么需求的方法论;另一方面,PMF原则上并不能与营利等指标直接挂钩,某阶段赚到钱的公司,也不一定就是PMF。
回归原旨,市面上对飞书的很多解读,像定位、创新、设计、商业模式等,仍是对在产品前端的拆解,通过各种指标和定义在变量中做争辩。但即便是PMF的产品仍然会面临不确定性。
那么,在不确定性中找到常量,避开DAU、MAU的短板来提高收入,这就要解决开头所说的用户本位的问题。因为你会发现,无论是To C还是To B,做产品还是做服务,如果是产品本位意味着要做出差异化,但殊途同归,如果以用户为本位思考用户体验,这就是个共性话题。
举个例子,我们过去讲的新消费品牌,往往是聚焦吃喝玩乐的即时性消费。这样一来,消费活动都发生在前台,营销被看得更重,而质保、售后、增值服务等后台的链条就比较粗糙甚至没有。但如果设想一下,对于拥有海量消费者的2C产品,出了问题后你想找个人解决,可能只有AI客服应付一下,但为了提高效率好像也无可厚非。
To B的产品用户体验也一直被低估。因为虽然产品是老板买来给员工提高效率的,本身是被强制使用,用户体验怎么样好像没那么重要,但你要是这么想就明显狭隘了,因为用户体验是贯穿了客户和产品互动的全流程的。
再看飞书,本身作为一款工具类SaaS,要提高续费率,做ROI高的事情,在价值交换的过程中实现最大化,就越需要注重服务,比如当产品出了问题,客户一反馈,一个专家团队就扑上来维修、更新,支持产品的最佳化使用,这样的售后服务就是一个好体验,所以在企业服务中,客户成功经理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岗位。
所以人们把飞书的打法总结为以C打B,好的体验带动使用者传播口碑,来影响企业购买决策。比如因为高效,飞书吸引了小米,小米也说好用之后,又吸引了蔚小理。
这种通过口碑传播,实现裂变和增长的方式并不新鲜。美团早期在千团大战时没有像其他平台一样铺广告,而是搞地推做口碑;几年前雷军的小米,从集结100位超级粉丝开始,从“只为发烧友而生”的垂直定位,到“极致性价比”的大众定位,也是通过一步一步改进用户反馈,积累了口碑确定下来的。
类似的一个经典故事,早期的QQ邮箱根本不被市场认可,因为对用户来说非常笨重难用。所以在研究目标用户使用习惯的过程中,腾讯内部形成了“10/100/1000法则”:产品经理每个月必须做10个用户调查,关注100个用户博客,收集反馈1000个用户体验。在此基础上修整调试,QQ邮箱才被市场逐渐接纳起来。
以上其实都是在说一件事,要重视用户反馈和用户体验。就像管理学大师彼得·德鲁克讲过的话:如果一个目标不可衡量,就不可增长。显然,产品的真实用户在这一过程中充当了衡量的角色。
但遗憾的是,国内又有多少家企业能真正做到用户至上呢?
B端的业务包括产品和服务,刚开始,也许客户因为优惠或定制服务选择产品,但如果客户每天很忙没空了解产品,即便知道“自我有需求”也不知道“你具体哪块能帮上忙”。同时在产品本位下,功能迭代越来越复杂,造成客户很难一句话理解清楚,信任就无法建立,到最后也只陷入被动的同质化内卷中。
从异常出现、尝试求助,到故障处理、问题解决,售后是为用户服务的最后一站,说白了是一个企业可持续发展的保障和价值的体现,一个不想可持续发展的企业,是不需要售后的,因为他赚完钱可能就“走人”了。
当然,产品功能的改变、bug的修复并不是有求必应,所以又往往是产品不够、服务来凑,客户情绪好了,逻辑认可了,也能够包容一些不完美,甚至成为自发推荐者,即使在老板思维主导的当下,员工们虽然不能决定用哪款产品,但能决定要不要继续使用下去。但这些总是容易被企业忽视。
03 改来改去,不算真的迭代
“你们的产品是功能堆叠,而飞书关注的是用户背后的真正需求。”有人在知乎上这么评价一款办公软件。
很多时候,2B的产品迁移成本极高,行业本身就容易马太效应;另外产品推出后,企业在原先标准化的基础上,为了实现多样化,不断迭代、扩容、缝缝补补,一开始的思路是做减法,但到后面变成了做加法,这样的创新是没有灵魂的。
这个阶段产品经理还是功能型的,他们觉得产品仅仅是个软件,能加的都可以加上,但这种从结论推出产品的逻辑反了,考虑的既不是MVP,也不是真的迭代。如果换个思路,从用户本位出发,先提出问题再去分析结论,比如怎样提高一款产品的用户使用时长,分析后落实执行方案,往往能减少更多的冗余。
就像张小龙曾说,“大部分的所谓创新,都是把问题搞复杂化。”这几乎是当下国内所有产品难以走出的怪圈,所以某次大会上,他说每天有13亿人要教他做微信,但这样也会有矛盾,以至于网友吐槽微信最多的是:喷得再多也没用,微信摆烂也不改。但反常识的是,即使他不改,也还是稳居国内移动端APP第一的宝座。
更多的原因或许不在于微信这款软件本身有多好,它实际上是踩到了时代的一个节点上:2011年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到来,加上腾讯在社交领域的势能,种种原因之下,微信从IM变成了一款国民级CRM软件,但微信最厉害的地方,是它承载了最多的日活月活数据量,但却很少出现故障,偶尔bug还会登上热搜。
于是有人说,那学学微信吧靠自己的产品想法。但一方面的确是没微信当年的的好时节,再者这套逻辑也不能完全搬到2B产品上,后者还是更要贴着客户需求来的,用户反馈是一种信息来源,也是一种需求的表征,客户与产品方存在的信息差,不仅会让前者承担一定后果,后者后期在维护期间也是种很大隐形成本。
不过,在获取用户反馈这件事上,对企业来说也确实不容易。不仅要有足够的用户触达途径,对反馈信息进行筛选确认,及时安排人员处理,还要保证软件的稳定性。甚至有时候没有反馈的大多数用户,才能够代表某个需求最迫切,因为如果客户连吐槽都不愿意,那多半对这个产品放弃,转投竞品去了。
所以谢欣曾坦言,2B厂商并不是不关心产品体验,而是没有机会、没有条件去关心。就像前面说的,飞书的人员那么多,意味着细节问题会被反复推敲,难以避免反复赛马,这又不得不考虑到人效的ROI,但谢欣明确表示过对于投入将长期持续下去。
去年的一次媒体对话,彼时字节跳动CEO张楠表示:飞书在客户留存上没挑战,深度使用客户没有流失。“给客户降价这种方式是不管用的,持续的产品创新迭代,理解他的场景,用通用的产品服务好差异化的这些需求,才是持续有竞争力的方式。”
事实上,飞书的技术人才密度的确是攻坚大客户的保障,意味着大力出奇迹下的几千人团队,注定不是为小精英创业团队而生,但矛盾仍然是飞书文化上与传统大客户的冲突,以及all in one下需要自研全线定制产品的压力。
另一边,钉钉可以依赖阿里云做高定制项目,企微靠微信实现快速引流,飞书虽然是字节亲儿子,但实际上缺乏集团优势。如果按去年字节的架构调整,飞书BU和火山引擎BU均属于互相独立的一级BU,在客户需求解决手段和工具打造上,难以避免产品业务重复建设带来的内耗。
2018年的时候,张一鸣提出把飞书当作字节从C到B的第二增长曲线,三四年过去了,谢欣却感谢集团没有给太大的营收压力,或许正是这样的包容才让飞书实现好用,但这样的宽限还能维持到多久呢?就是另外一个值得讨论的话题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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